星期三, 十一月 24, 2004

爱  森林之一:夏木秋叶

我哭了整整两个漫长的夏季,企图用我的眼泪来灌溉我已枯萎的爱情。那个想要我活得坚强快乐的人,我一直认为,那是因为他害怕我的懦弱会牵绊他,所以他才如此希望的。其实我一点都不难过。不过为了让他感到内疚,我决定捏造一些悲伤,也好证明自己深爱过。

有时候抚摸着自己龟裂的唇,我怀疑眼泪是为了滋润那片没有人亲吻的土地而流的。谁告诉过我眼泪可以挽留男人的心呢?我没记错是他。但在这样郁闷烦躁的城市里,眼泪如同他给的爱那样稍纵即逝,怎么可能创造任何奇迹。以前我一直好奇,他生活在比这里更燥热的天空下,为何没有流过一滴泪。连我们分开的时候,也没有。现在我才明白原来他比我聪明,不相信他自己说的荒诞歪论。而他一直希望我是个好人,纵容他犯任何的错,只是我比较希望自己是个悲天悯人的侩子手,在他犯下滔天大罪后含泪砍下他的人头。他死后,没过十八年,早就变成了另一条好汉,留下我,我还在天真地为我们的爱情戴孝。

他死后我一直想要把头发剃光,这里没有风,谁需要长发飘飘。他总是不断地将我塑造成他喜欢的模样,但那不是我。一直以来他爱的都是另一个人。我感谢上帝这里的太阳永远猛烈,所以他镶在谎言外的糖衣像棉花糖那样入口即溶。

偶而走过书局,总看到村上春树的《挪威的森林》在橱窗里向我嘲笑。什么夏木,什么秋叶,什么样的人和什么样的浪漫,最终都要在这沸腾的城市里化为灰烬。村上春树的《挪威的森林》永远都是畅销作品,而我们的爱情不是。我常常好想再买一本《挪威的森林》,可是失去的东西总不该奢望再拥有,即使再拥有又如何呢?写着爱的《挪威的森林》只有那么一本,送了他,就永远属于他吧。

这里的天气是不可思议的晒,以致连我的名字也被蒸发了。有时候遇见他,我总想问,“你有没有发觉你不知该怎么称呼我了?”。我知道他再怎么叫我都是尴尬,而我每次想像到他的尴尬,就会忍不住窃喜。我即使可以原谅他背叛我,也不可以原谅他剥去我的名字。只是有时想起来,做个无名氏也没什么不好,无名无姓,犯了错杀了人,哪里都不用逃,反正没有人懂我。也许这是他送我的礼物,所以我现在可以尽情地伤害他、欺负他、嘲弄他。只是原本披着爱情的什么夏木、什么秋叶,在爱情逃跑后,早就成了两个赤裸裸的人。当他们不得已地又相见在酷热的夏天,大家呼吸着彼此蒸发在空中的气味时,其实谁又应该嘲笑谁呢?如果可以,我相信他会和我一样都希望我被蒸发掉的不是懦弱无能的眼泪,而他被蒸发掉的也不是无处可去的精子。

我狠狠地哭掉了两个夏天,差一点就把自己的心也给淹死掉。这样的夏天,这样的他,这样的我,原本可以使我的爱情茁壮地成长,长成一大片茂密的森林。但我像还没熟透就跌落在地的果子,一弹一跳,再坠下时,已躺在萧瑟的秋叶上,慢慢地被埋葬在荒凉的秋意里。我也许会渐渐干涸,渐渐死去。可是也许,我会熬过秋天熬过冬天,然后在春天醒来,即使看见他拥着另一个躯体在我眼前翩翩起舞我也不再难过。我将披着风,飞到我不需要爱他的未来,而他,他将成为我永远,永远不堪回首的过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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